【前情摘要】
雨薇瞳孔收縮, 一點反應也沒有,
課長背脊一涼, 彷如有條冰蛇竄上後腦,
右手想也沒想搭上了方向盤往左壓向10點鐘的方位,
「咯啦! 咯啦! 咯啦! 咯啦! …」
一陣碎裂聲自車外傳來, 車內巨震幾下,
那一瞬間, 右前葉子板爆裂, 在護欄上畫出一道10幾公尺長的刮痕,
這一擦撞, 車子像球一樣回彈,
「嘎! ~ ~ !!!」
後方那部十四輪大貨櫃連喇叭都來不及按的緊急剎車, 空氣間全是膠臭, 柏油路給掀掉了一層皮!
貨櫃駕駛猛盯前方那部該死的白色小轎, 雙手青筋暴露, 大大的方向盤往左橫打,
二十噸大貨櫃的車體鋼性瞬間擠壓, 路面地震似的搖晃起來,
四十呎長的貨櫃和車頭呈ㄑ字型迫進, 塞滿了雨薇的後照鏡,
課長左手吃力的一搭椅背, 右手盡力把方盤回轉, 希望能切進路肩,
後方大貨櫃的遠光燈卻撲天蓋地咬上, 刺眼到讓課長雙眼一閉: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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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咧!」
貨櫃駕駛惡狠狠的瞪著後視鏡, 對裏面的小白飆出國罵,
「撲液!」
一口檳榔汁往車外激噴, 朵朵血櫻在國道上翻飛,
「淋粥罵咧!」司機餘怒未消, 重擊方向盤上的喇叭,
高分貝汽笛粗暴的甩了雨薇一耳光,
「!」
雨薇瞳孔有了反應, 她聽到尖叫聲, 是自己的!,
腦袋裏什麼電了一下, 她有點飄浮, 像水母一樣載浮載沈的感覺,
「課長!」
突然想起車上還有一個人, 身體彈了起來, 滿佈驚懼的把視線移到右邊,
她很怕看見血淋淋的東西,
…
昏暗中,
一雙像眼睛的東西,
接著是男人的鼻子….
打亂的記憶拼圖, 凌亂的在雨薇混沌的腦中一片一片重組,
鬍渣. 嘴的陵線…
隱隱約約拼湊出一張臉,
頭還是有點昏沈, 各種雜音帶著回聲, 像在水裏,
太暗了, 她把臉移近,
就在鼻子快要碰上鼻子的時候,
「感謝上帝, 還好妳沒事,」
雨薇嚇了一跳, 臉往後縮了一下,
「課長!」
雨薇激動的抓住課長的左臂, 指甲掐了進去, 課長吃痛, 皺了眉頭,
有那麼零點幾秒的停格後, 雨薇突然趴在課長肩上大哭起來,
傾盆大雨嘩啦嘩啦的, 累積好久的情緒一次洩洪…
也不知哭了多久, 感冒似的抽了鼻涕, 這才很難為情的推開課長,
「弄髒了…」雨薇抽出衛生紙, 在課長衣袖上抹出一小片黏稠,
「回去我再幫您洗…」她幽幽的說,
「沒事, 妳比較重要.」
雨薇心裏一股暗潮洶湧著, 愈來愈膨脹…
正打算開口時, 她發現課長也看著她, 兩人四目交接後都別過臉去,
要命的安靜,
雨薇雙頰發燙, 劇烈的心跳讓她喘不過氣來, 胸口起伏著,
「到底該不該說?」雨薇扭捏不定,
她偷瞄課長一眼, 他正看著車窗外快要隱没的天際線,
車室不時有車燈閃過, 在兩人的臉上劃出流星般的瞬間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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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薇驚魂甫定, 覺得兩個人就這麼坐一輩子也不錯,
「剛才萬一怎樣的話… 沒想到竟然會和他死在一起... 如果他不坐我的車…」
胡思亂想間, 課長把臉貼了過來, 「他想做什麼?」雨薇心頭小鹿亂撞,
「這裏危險, 我先按下警示燈…」
「哦~」雨薇有點失望,
「妳先看看車子能不能發動?」
「哦~」她轉動鑰匙,
車子毫無反應,
雨薇慌了, 再啟動一次, 還是一樣,
「怎麼會這樣?」她哭喪著臉問,
「為什麼只要課長在, 我就變成什麼都不會的笨蛋?」她心裏這麼想, 不自覺的輕咬下唇,
「喔, 剛才車在D檔熄火了, 所以才發不動, 妳先進P檔試試…」
雨薇言聽計從的把排檔桿上P檔,
她一方面希望車子能發動趕快回家, 另一方面又希望車子發不動,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一起,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哪一邊的希望強些,
轉了鑰匙, 引擎咳嗽了二下, 發動了!
高興和失望同時上來, 從來沒有過的心情, 複雜到懷疑是不是因為腦袋給撞到的關係?
「前面就新竹交流道, 妳慢慢開下去, 到那邊我們換手, 讓我開回台北好嗎?」
「嗯…」雨薇早已六神無主, 在這愈來愈黑的高速公路上, 課長簡直像燈塔一樣.
下了交流道, 車停在加油站再過去一點的地方,
「身體上有沒有怎麼樣?」課長關切的問,
「嗯, 還好, 頭有點昏昏的…」
「那下來走一走吧」課長下車, 過來開雨薇的車門,
雨薇腳才落地, 身子一軟:「啊!」
「小心!」
課長一彎腰, 讓雨薇左手搭上他的頸肩,
「慢慢來.」
「嗯…」雨薇右手扶著車門, 這才站定,
「不好意思…」她的鼻子幾乎貼著課長的耳旁說, 有男人的味道,
「要不要坐下?」
「不用, 站著好…」她左手抽離課長, 晚風中撥了頭髮, 雙頰又燙了起來,
「真的沒事嗎?」課長還在看著她, 她連脖子都熱了,
「我是怎麼了? 小女生似的?」雨薇在心裏罵了自己,
「嘿, 妳看…」課長指著天上初升的月娘,
「她旁邊還有一顆星星吔」
「那是金星, 他常陪在月亮身邊.」
「好羨慕月亮哦~」雨薇幽幽的說, 小到只有自己聽得到,
「妳說什麼?」課長回頭,
「沒什麼…」雨薇雙手搭在車門上,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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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長扣上安全帶, 車子重回中山高,
雨薇腦裏塞了太多東西, 像打開衣櫃時一堆衣服擠在裏面,
「那是什麼怪聲音?」
「剛才撞得那麼厲害, 前面的葉子板脫落摩擦到前輪, 定位也跑掉了, 所以有那個聲音.」
「那要花不少錢吧?」雨薇腦袋裏又塞進了一件煩惱,
課長沈默了幾秒才說:「比我們住院好.」
比我們住院好? 雨薇正想酸課長的烏鴉嘴,
卻發現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下子清掉了一半,
「妳要不要先躺一下?」
「嗯... 也好, 那辛苦你了.」雨薇把座椅放倒,
「西裝妳先披上, 在後座, 妳幫我拿一下.」
「哦, 謝謝…」雨薇拿了西裝, 喬了幾下,
她用指腹輕撫著西裝的毛料:「課長的味道~」不禁漾起幸福的感覺,
「妳沒事吧?」
「什麼?」
「妳的表情怪怪的…」
「哪有!」雨薇立刻否認, 一張臉熱到不行, 心虛的把西裝蓋上臉, 課長的味道更重了.
輪胎壓著路面, 不時晃上一下,
雨薇躺著, 看課長的手貼住方向盤,
她忽然幻想自己是方向盤, 課長正貼著她跳舞,
「♪ ♫ .... 1 2 3 4 2 2 3 4」
…
也不知過了多久,
「妳醒啦?」
「唔, 我睡了多久?」
「大概20幾分鐘吧.!」
「是哦, 阿我有沒有打呼?」
「打呼是沒有, 好像有講夢話!」
「夢話!」雨薇緊張了, 趕忙把身體撐起, 椅背打直,
「不管你聽到什麼都不是真的, 你千萬別… 別…」雨薇一時想不出要課長別怎樣,
「聽不清楚, 只是看妳睡覺的時候還會傻笑, 是不是剛才有撞到…?」
課長用食指在耳朵上面劃圈圈,
「你才撞到咧!」雨薇嘟了嘴, 卻也鬆了一口氣,
課長笑了幾聲:「沒有就好.」
「本來就沒有, 」她把頭髮順到耳後, 想到課長看過她睡著的樣子, 心裏甜了一下,
「我們到哪裏了?」
「剛過湖口, 前面是楊梅.」
雨薇瞄了課長一下, 他剛好右手抽離方向盤, 摀著嘴打了一個哈欠,
「不好意思, 讓您那麼累…」
「沒事, 我想等一下去中壢休息站吃點東西好嗎?」
「好, 是有點餓.」
車外那嘎嘎聲持續入耳, 討厭, 但雨薇慶幸自己還會討厭, 至少她還活著,
對方車道有一盞遠光燈射了過來, 兩車交會後又滅了,
「金星和月娘…」雨薇又開始胡思亂想,
路灯一盞盞自擋風玻璃上閃過, 雨薇的心情也跟著一明一滅...
雨薇和課長在新竹交流道下看見的月娘與金星大概是這個樣子,
也是夜幕初升的時候, 晚風下, 雨薇撥了頭髮,
幻想著自己是月亮, 而那顆永遠守候著月亮的金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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