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 你每天非出不可, 又非入不可,
人生重要的場合, 大都在它之內發生,
有時你自然就進去了, 有時卻被拒其外,
它眼界甚高, 所以就算你住了幾十年, 它也不認得你, 只認得一種叫做鑰匙的, 現實得很,
好幾次, 我忘了帶鑰匙, 只好爬牆而入, 狼狽不堪,
這叫不得其門而入...
門是什麼?
門是一個框框,
你必需從它而入, 從它而出, 沒有其他選擇,
為什麼每到假日, 人人急於投向大自然? 山林溪澗. 海濶天空何以總是迷人?
因為大地無門.
鳥啊. 雲啊. 風啊. 月啊, 從不需經門出入, 所以人常羨慕雲鳥風月.
矛盾的是, 到了夜晚或想休息的時候,
我們還是想回到門裏面,
想以藍天為蓋, 白雲為被, 大地為床?
那只有動物才做得到, 例如毛毛蟲,
我這麼說是因為我嘗試過, 那天是第一次, 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剛才說過, 我常忘了帶鑰匙,
有一次爬牆而入, 初步了解小偷的心臟必需比常人大顆一點,
當天家中無人, 只好睡在院子,
找幾張報紙鋪地, 再用蓋機車的塑膠布禦寒,
發現當遊民心臟雖不必比常人大顆, 但皮必需比常人厚才好,
冰冷不說, 高音提琴時遠時近, 我也時昏時醒, 清晨一算, 手腳臉脖子全是蚊子吻痕, 一點也不浪漫.
門是快樂的,
歡迎女兒回娘家,
歡迎遊子回巢,
歡迎有朋自遠方來,
若子孝孫賢, 光耀門楣, 那門就更快樂了.
牆是嚴肅的, 往往拒人千里,
有時一牆之薄便足以天人兩隔,
怎麼辦呢?
還好, 再高再厚的牆都有門,
門給人方便,
做人也當如此, 一念之仁就是開方便門, 圓融了牆的冷漠.
可有時候, 門是悲涼的,
誰會拒絕財源廣進?
可見曾經的門庭若市, 也敵不過歲月催殘, 炎涼更替,
昔時吳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如今大門深鎖, 春燕不回,
無論過去何等風光, 門也只有一個結局.
門是矛盾的,
我們有時急於逃出門的禁錮, 卻又急於逃入門的保護,
沒有門, 就沒有安全感,
沒有門, 就沒有隱私,
對門, 我們只能既愛又恨.
門像一隻忠心的老狗, 伴過祖孫三代,
即任滄海桑田, 仍安靜守分的等待主人歸來...
門是謙虛的,
風吹雨淋, 沒有怨言,
捶打叫罵, 也不吭聲,
他不羨慕窗有簾, 屋有簷,
也不嫉妒鋁門銅門不锈鋼門,
他甘做一扇木門.
門是有骨氣的,
屋子再大, 無門如何居住?
屋子再小, 有門便可安身,
沒有門,
房子就不成房子了,
欲行千里路, 需由足下做起,
沒有門, 我們要從哪裏踏出第一步?
附記:
聖經中載有不少和門有關的經句,
例如耶穌說, 不從門進來的就是賊, 從門進來的才是牧人... 我就是門, 凡從我進來的必得生命, 而且得的更豐富.
談到禱告, 耶穌說:「凡尋找的, 就找到; 凡敲門的, 就給他開門.」
以色列人能出埃及是因為上帝降下了十災, 但他們如何逃過最厲害的第十災呢?
方法是在門楣和門柱上塗抹羔羊的血, 有些學者認為後來中國人會在新年貼紅色門聯祝賀可能和此有關,
當年挪亞何能逃過洪水的毀滅? 因為他們進入了方舟, 但他們從哪裏進去的? 沒錯, 是從門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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