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一份工作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回想著…
「小婷17了,嗯,那有18年了」
由於懷了小婷,
王先生要她辭職好專心照顧小婷,
「我會照顧妳們,別擔心」
王先生比她大8歲,是公司同事的表哥,在中油上班,
「可是我長得很普通,公司有更漂亮的小姐…」她怯怯的表示,
「善良的人最美」他說,
「可是我的腳…」她沒有自信,所以說得很小聲
「公司裏每個人都誇妳,只要妳不嫌我老…」
就這樣兩人結了婚,一路走來也無風無浪,
二年前他退休時還計劃要帶她們母女去日本玩,
誰會想到他卻先走了?
她又疲累又餓,
一看到三角窗有家麵攤就先進去:
「老闆,一碗乾麵」
「大碗還是小碗?」
「小碗就好」
「要不要切點滷菜?」
「不用了,乾麵就好,阿麻煩一碗清湯,謝謝」
王太太擦了擦臉上的汗,在靠東的門口坐下,因為那邊比較涼快,
轉來轉去的老壁扇吹了一上午,也在嘰吱嘰吱的喘著氣,
她看看牆上的掛鐘,已是下午快2:00了,
沒想到這一折騰竟過了將近三個小時,
「難怪大家都在講工作難找」她自嘲著,
大概是要收攤了,店裏只剩她一個客人,
這時她注意到老闆拿二張紅色的紙,一張先貼南面的玻璃門,
另一張則繞過王 太太貼在東面的玻璃門,正好在王 太太座位旁邊,
「阿老闆,你在貼什麼?」
「哦,妳沒看一堆碗丟在那裏?本來請的洗碗太太說家裏有事就沒做了,唉,現在
人不好請阿…」
王太太一聽,像溺水的人發現浮木,馬上站了起來,
「老闆,阿我正在找工作,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說完向老闆鞠一個躬,
「那妳有沒有做過?」
「每天都做」這話讓老闆笑了,
「阿妳的腳…?」
「老闆,你看」說完王 太太在原地跳了幾下表示不妨礙,
「我沒別的優點啦,就是肯做,只要老闆不嫌棄,我可以做長期的,阿你如果不放
心,那個徵人廣告繼續貼,只要老闆不滿意就把我換掉」
「嗯…我再考慮看看」
「請老闆給我一個機會,如果你不滿意,不用給我薪水」
王太太邊說邊鞠躬,這句話說完已鞠躬了三次,
「這是妳說的哦」
「我說的,只求老闆給我這份工作」
「很辛苦哦」
「我不怕苦」
「阿妳知道薪水怎麼算嗎?」
「?」王 太太搖搖頭,
她是沒想過,都18年沒工作了,不知道現在行情如何?
老闆這才向她解釋,週一到週六,每天早上9:00到下午3:00,
工作性質不外洗碗啦.洗菜切菜兼打雜等,一小時算90,週日和例假日公休,
老闆說明的時候,王 太太已在心裏盤算,
本來覺得一小時才賺90元嫌少,
但剛才的求職經驗讓她學會了要務實,
至少一天有540元的收入,不無小補,
猶其晚上不用上班,可以陪小婷 (雖然小婷從不要她陪),
「謝謝老闆,我明天8:50就到」
8
回到家後流了一身汗,
王太太先洗衣服,
再洗個澡然後小睡一下,
醒來後看個電視,
到了6點就開始準備晚飯,
把肉魚抺上一層薄鹽醃著,把大陸妹洗好切好,
再準備羅宋湯的料,
「還差一樣菜,該煮什麼好?」
她打開冰箱,有西洋芹.木耳.洋蔥,紅蘿蔔…
「嗯…那就弄個洋蔥木耳炒蛋給小婷吃,她喜歡洋蔥的甜味,阿小婷喜歡熱鬧,那
就再加點紅蘿蔔絲下去,這樣有黑有白有紅有黃,多好看,小婷會喜歡吧?」
當她準備切洋蔥時才發現不對,
「奇怪? 小婷平常最慢6:30就到家了,現在都快7:00了還沒回來?」
她開始擔心,
於是播了小婷的手機,
響了很久….
「您播的電話沒有回應,請在嘟聲…」
再播一次,
「您播的電話沒有回應…」
「會不會出事了?」她開始坐立不安,
再播一次,
「您播的電話未開機…」
「手機關了? 是小婷關的還是別人關的? 」
她一顆心在空中晃著下不來,
「要不要報警?」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就在客廳擔心踱步時,小婷回來了,
「妳幹嘛沒事狂扣啊? 煩都煩死了,妳讓同學取笑我知不知道哇?」
一進門就霹靂叭啦的一陣牢騷,
「我擔心妳…」
「擔心什麼啊,我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
上樓前小婷看到桌上的鳳梨酥就隨手拿起來,
「厚,有夠難吃的」
才咬了一口就丟到垃圾桶裏,連嘴裏的那口也一併吐掉,
她上了樓梯,
「小婷等一下」
「幹嘛啦」
「今天比較晚回來,有什麼事嗎?」
「就和同學去逛通訊行啦」
「通訊行?為什麼要去逛通訊行?」
「厚,我的手機已經用快一年了,妳知不知道哇?」
「小婷,媽媽今天找了一份工作哦,明天就要上班了」
「隨便啦」小婷的回答好像這件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阿今天老師打電話來說妳的大提該換了哦」
王太太語氣帶著甜蜜,小婷知道有新的大提琴後一定會很開心,
「我不要學了」
「妳說什麼!」
「我說,我 ~ 不 ~ 要 ~ 學 ~ 了」小婷站在樓梯上,很不耐煩的應她,
「可是…可是妳學好久了,當初也是妳自己說要學,妳爸才買琴給妳,阿上個
月的演奏老師還說妳拉得很好…」
王太太這下惶恐不已,語調中明顯的帶著顫抖,
「那時候我以為學琴好玩,但現在不好玩了,每次同學邀我逛街看電影我都要練
琴,煩死了,還說上個月的演奏咧,就為了拉那一段不到十分鐘的琴練了快二
個月,搞得我都要瘋了妳知不知道,而且我討厭那個老師,唉呀,講這麼多妳也
不會懂啦,反正我不要學了,妳幫我去跟老師講」
「這….」
小婷快到樓上時,又回頭下來,
「哦,還有,剛剛我在通訊行看上一款最新型的手機,只有9,800元而已,我已經
訂了,明天給我錢」說完逕自回房間去了.
王太太頹然坐倒在沙發,
整個人像紙片般無著落處,
她突然覺得好累,
望著牆上的黑白照,
她有好多心裏話要跟阿國說,
阿國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樓上房間傳來小婷和同學通手機:「告訴妳一個好消息哦,我不學大提琴了,讚吧,嘻嘻…對,所以明天我們來慶祝一下,當然先去拿新手機囉,然後啊,我們去威秀看電影,再約小麗.阿毛一起去唱卡拉OK…先講好哦,我請客…」
王太太還是一瘸一瘸的進廚房準備晚餐,
照顧小婷已成了她的本能和人生目的,
不久,煎肉魚.炒大陸妹.洋蔥木耳炒蛋和羅宋湯上桌了,
明明是冒著熱氣的三菜一湯,
但對王 太太來說,
看來今晚又是一頓冷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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