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到正門, 沒有門牌, 郵件領取通知也早已褪色, 其上日期都不見了, 顯然久無人住,
原打算從後面翻牆, 這樣“才像做徵信的”, 顯顯本領嘛,
不過還是決定按正常步驟來, 因為它是 adrey 小學三年級到初一的曾經,
我該給這棟老房子應有的尊重,
牆外一堆回收品, 幾經波折終於找到“主人”,
但眼前這位“主人”只是利用空屋作作環保回收, 真正的主人早已他去,
說明來意後, “主人”開門要我自行進去隨便看看,
「阿值錢的早就給人搬走了...」“主人”說,
我遞上名片表明身份和意圖, 他才放心,
「我出來的時候會再知會你一聲」, 這可讓他放心, 我並沒有帶“值錢東西的”離開,
「裏面很亂哦. , 小心別跌倒」“主人”一改防備神色, 還關切的提醒我,
人哪, 往往就是少了坦誠和善意, 結果動不動就因猜忌或誤會而大動無明,
「好, 謝謝哦」笑臉吃四方, 幹這行就是要廣結善緣, 天才也不例外,
進去吧...
真是髒亂得可以...
但去蕪存菁的話, 此院頗有浮生六記「檐前老樹一株, 濃蔭覆牕, 人面俱綠...」之境,
繞了一圈, 看來除了房子, 就數庭前這棵老龍眼樹(圖片右上方)最久, 該有40歲了吧,
推算是民國60年左右種下, 可惜那時 adrey 也搬走20年啦, 自無緣相見,
按 adrey 描述, 這裏是廚房,
60年前廚室飄香, 炊煙四嬝, 當讓街坊過客聞香駐足. 艶羨不已吧,
自廚房往右十餘步便到正門, 從門簷設計看, 60年前必是大戶人家...
既然門開著, 想像60年前進此門者都會說: 「我回來了...」
一入室內立感寒意, 嗯... 第一個感覺是:
「 還好是白天來, 要是換了晚上... (我嚥了一下口水) 」
入門左側是置鞋櫃, 在此脫鞋後便拾階進入室內,
我很喜歡這家的木製地板, 腳踩在上面有種彈性, 住在這裏會有種...
有種什麼呢? ...
對, 有種安全感,
當你坐在書房, 耳畔就會響起家人在木走道上來往的腳步聲,
誰到後面洗衣服, 誰去客廳泡茶. 誰開門出去... 全都了然, 這是間會說話的房子,
大門入室上階後再三步右轉便是客廳, 即使以現在的標準看還是大,
幾乎落地的窗櫺是很特別的設計, 今已少見,
可想見當時賓客迎門. 寒喧笑語的盛景,
窗外便是那棵老龍眼樹, 推開窗扇迎一室清風蟬鳴,
坐在這張椅子上看看報, 几上的茶還嬝嬝冒著熱氣...
「噯, 今天可是我們 adrey 自勝利小學畢業的大日子, 咱們帶她吃館子去好不?」男人對著女人說,
「呵呵... 那她一定樂得蹦上蹦下直跳腳,
哦, 對了, 我說老爺, 她在學校有個好朋友, 就常來家裏玩的那個, 綁著兩條小瓣的叫什麼來著?
上次她倆偷摘人家水果還讓人揪到家裏來興師問罪..」
「有有~ 我想起來了, 這 adrey 也真是, 咱家就一堆果樹, 偏要去偷別人家的... 」
「好啦~ 事情都過了還提它, 我的意思是她們然那麼好, 就一起帶去吃吧」
「那有什麼問題, 只是不知道人家家長的意思...」
家裏還是要有這樣的對話才好, 才像個家嘛, 是吧?
客廳一角的牆櫃, 當時一定擺些酒啊還是蔣公銅像之類的擺設,
旁邊掛著月曆, 停在1990年8. 9月份, 是上位戶主搬走的日期, 不知是8月還是9月?
出客廳右邊(也就是玄關進來正對面)是主臥室,
一張雙人大床還擺著, 靠牆處還有個五斗櫃, 但整個主臥十分陰暗看不出什麼,
「唉喲...」
踢到床角, 右小腿痛了一下, 實在太暗了, 皮膚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穿過主臥可來到後廊, 後廊寬約一米, 其外便是後院,
adrey 說60年前這裏和前院種滿果樹, 蓮霧和楊桃那些熱帶水果,
姥姥還讓阿唷把掉下來的熟果帶去市場賣, 竟然還賣光了, 那時代的人真好騙,
我相信小 adrey 一定常在後廊跑來跑去, 尤其是被大人追著打屁股的時候,
後廊尾有一小道可通往廚房門口, 可惜十分狹窄, 不及一米,
大門進玄關走道左轉亦可通廚房, 這環狀通道對孩子很重要, 因為躲貓貓時很好用,
房子的動線規劃極好, 我若有錢也想蓋一間這樣的房子,
後廊通前廊, 正對面便是客廳, 客廳前右轉就是大門,
左側是主臥間, 近牆角設有明櫃, 右側這間 adrey 說是餐廳, 進去瞧瞧...
嘿, 沒有餐桌, 竟然有架鋼琴, 上面放了幾本樂譜...
牆角地上擺放一大堆國中課本, 吹一下就煙塵四起...
聽隔壁說, 每到月圓啊, 午夜十二點一過~ 就會聽到哀怨的鋼琴樂聲 ~ ~
拜託, 都二十一世紀啦, 哪有這回事?
午夜十二點云云一定是穿鑿附會的, 鄉下人無知就老想些有的沒的, 難怪此屋賣不出去,
我的判斷是, 此間隔壁就是廚房, 阿老鼠要到廚房找東西吃時爬過琴鍵而已嘛,
說不定老鼠都被琴聲嚇到,
嚇到後當然就往前一跳, 結果又是“咚”一響 ! 牠又嚇一跳, 又是“咚”一響 !
鄰居就聽到“叮叮咚咚”...啦 !
「可是不對呀?」
「琴蓋是闔上的 ! 」
就算老鼠在上面開轟趴也不會有聲響...
陡然起了加冷荀, 正想離開, 轉身當兒, 直覺有團什麼在身後...
我全身像被電擊 ! 寒毛直立, 雞皮疙瘩掉滿地...
那黑影帶條尾巴, 還真是老鼠,
去你的,
老趙啊, 虧你叫趙大膽, 傳出去你還能混嗎?
琴室對角有洗衣房, 還真是大戶人家, 連洗衣房都獨立, 而且洗衣機還是進口單槽式的,
廚房真是大得可以當教室了 (圖中電視右方有道側門可通後院),
我想 adrey 是記錯了, 餐廳和廚房是一起的, 她以為是餐廳的地方則是琴室(書房),
也難為她了, 還記得59年前住過的地方,
像我就想不起59年前的事,
奇怪, 我這個天才怎會想不起呢?
哦, 我都還沒40歲, 當然想不起, 自己竊笑一陣, 耍白癡...
回到玄關處, 由客廳往廚房拍下走道,
右邊是主臥, 主臥後是明櫃, 明櫃後是小通道, 再過去是洗衣房,
左邊是琴室, 過去就是廚房餐廳了,
差不多該走了, 59 年前 adrey 常在這裏看大人進進出出吧?
她的鞋子不知放哪一層? 我猜是放在下層靠內的地方, 小女生可以坐在木階上穿鞋,
林蔭扶疏, 默默見證幾個家庭的搬進搬出,
當年一堆美軍小伙子來找阿英時, 阿兜阿的頭在門上探來望去的, 阿英心裏突突亂跳...
或者阿唷拿水果出去, 賣光時開心的回來, 都要打此門出入,
一幕幕都在這裏上演, 「門」才是這戲碼的主角啊...
奇怪的是, 這家子人似乎搬得很倉促, 二台電視. 二台冷氣. 洗衣機. 電扇等大型家電都沒帶,
研判出兩種可能: 移民國外或逃債.
我看逃債可能性大, 裏面給翻得亂七八糟 (當然小偷欺無人也有可能),
可是債主又沒有把這些家電賣掉圖利? 也沒有砸窗戶噴漆洩憤? 不解一,
如果是舉家移民, 這些家電便會轉送親友(當年這些可是奢侈品),
至少房屋會賣掉或出租, 但這些動作全都沒有, 不解二,
對門的老雜貨店開了60年, adrey 或有來買過文具零嘴什麼,
老闆說這家子人跑路囉...
唉, 大戶人家搞到跑路, 不如安分當個小老百姓,
我刻意隻身空手跟“主人”打了招呼才走,
「怎麼樣, 我說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吧?」
「是是, 您堆在外面的比裏面的還值錢吶」
“主人”一聽開心了:「有空再回來坐啊」(嘿, 要坐哪裏呀?)
揮別後, 還有另外兩個地方要向 adrey 交待,
當初的明正國中不在現址, 相信adrey已經認不出來了 (左圖是側門, 右圖是正門),
明正國中正門對面就是屏東文化中心, 後面就是家樂福,
青島一號就蓋在體育館後面, 離中山公園不遠, 又在文教區,
難怪 adrey 詞畫雙絕,
其實離青島一號最近的, 除了體育場外就屬屏東孔廟了, 只要往北拐個彎就到,
屏東孔廟(原屏東書院) 建於清嘉慶20年(西元1815年）, 所以肯定adrey 是來過的,
小時候啊, 除了兒童樂園和學校操場外, 我最愛到公園玩了,
屏東中山公園自日據時代就有, 小 adrey 更是常來吧...
回到徵信社, 整理了照片並寫下報告, 裝入牛皮紙袋後寄給 adrey,
在報告之外我還另行附上紙箋, 寫下我從這次青島 1 號事件學到的東西:
「adrey:
承蒙委付, 今初步探查已結, 青島 1 號 詳情及照片如附件, 請查照,
建物頹敗屬物理必然, 放下又何妨? 物事人非世間常, 請勿用情過感,
今 愚有淺見請您參詳一二, 若有贅言望諒海涵,
其實家就是人, 看這青島1號大宅, 沒人就不成家了, 只是個空瞉, 再大也沒用,
無論是重慶. 印度. 上海. 台北. 南京. 屏東. 基隆. 高雄還是日月潭...
從此小寧子就是您的家, 您也是小寧子的家, 像唱雙璜分不開嘛,
今青島 1 號業已找到, 然不是屏東青島街之眼前建物,
青島 1 號實有兩所, 一棟是您記憶所及. 筆下緬懷之香格里拉,
一棟在小寧子和令三女及孫女身上.
夢幻徵信社 趙德柱 謹啟」
照行內習慣, 我在客戶檔案右上角寫下了我給 adrey 的代號: “ 空谷幽蘭 ”
把這第一份檔案妥善放入資料櫃鎖好,
接這案子竟有意外收獲: 59 年後我還會在意一件事. 一個人嗎?
若會, 就要把握, 免得日後才遺憾追悔,
若不會, 就讓他雲淡風輕, 不徒費血壓又失眠,
我真該謝謝adrey ,
常常一口氣理不順就想開罵, 一定是老爸的遺傳,
講到老爸, 嗯... 不知父母安否?
我這個第四名的天才也該回去看看我的青島 1 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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