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豬的部落格

鍾家雀躍之情自不在話下,年後產下男嬰,取名添丁,說來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

難能的是,阿萬夫婦未因添丁出世而冷落茂榮,及待添丁懂事,便教他對待兄長要敬重禮讓, 茂榮則樂於撿現成的哥哥做,常背著添丁追雞趕鴨的到處跑,有時讓他坐上牛背,添丁怕高哭了,「別怕,哥哥保護你」自己就坐到身後雙手環著添丁,有時帶他下田抓水蛙,他教添丁先把水蛙用細繩綁住後腿,讓四五隻水蛙們比跳遠,常逗得添丁不住傻笑,

添丁性子溫吞和善,和阿萬簡直一個模樣; 茂榮就不同,自小正義感特別強烈,是非曲直非要討出公道方肯罷休,到了中等學堂第三年,茂榮體格漸形壯碩,身高已達五尺六,比同學們還高出一頭個來; 這年添丁六歲,卻出了一件大事,最後竟讓茂榮離開了鍾家…

萬年溪下游的下楠村,素有三名惡少經常結夥生事,帶頭者叫劉魁,是下楠大戶劉雲聰的獨子,劉雲聰為人粗魯不文,其妻潘氏更是潑辣跋扈,劉魁未滿十六,仗父母嬌竉,一不上學堂二不下田秧,終日游蕩,以耍流氓為樂,與玩伴趙彥強和蔡長標三人經常在富平各鄉滋惹事端,人人嫌惡,投訴下楠村長者不知凡幾,然村長夫人偏是潘氏大姊,兩個姊妹一個樣,家有河東獅,村長雖看不下去卻也莫可奈何.

歲序農曆瓜月(七月),水稻後期常有螞蚱為害,阿萬偕妻天未亮便下田農忙,茂榮上學堂去了,添丁交由奶母王氏照應,王氏操畢家務,總愛帶著小公子找李嬤嬤嚼舌根,兩人淨聊著女人家事,添丁甚覺無趣,吵嚷著要去老榕下灌肚猴,王氏心想,樹下常有老人家下棋閒聊,便不以為意,交待不可跑遠後,遂放添丁獨行,

添丁在老榕玩上一陣,猛地一隻螞蚱打眼前飛過,添丁玩興大起,追著螞蚱一路跑到村口來了,螞蚱一下子沒入黃綠相間的田埂,再也找牠不著,添丁百無聊賴打著稻殃解悶,不一會望見遠處有農家在田中安稻草人,這東西添丁在父母田裏玩過,便模倣起稻草人的模樣兒,雙手平伸出去,身體搖擺著開始在原地打起圈來…

就在此時,劉魁三人嘴裏叼著秧子閒晃來到貴角村,沒事就拔起人家稻秧又隨手亂扔,一副吊兒啷噹模樣, 三人還沒進村口,遠遠就望見一個小子傻楞楞的在地上轉著圈,「嘿…嘿…」三人心想樂子來啦,遂相繼上前把添丁圍住,劉魁道:「喂,小子,誰叫你來這裏玩的?」

添丁本看著天上白雲旋轉,頭暈後卻又雙目緊閉,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嚇了他一跳,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卻因此停下轉勢,

「你小子聾啦,我們老大問你,是誰叫你來的?」

蔡長標沒好氣的邊說邊推了添丁一把,添丁轉得正暈,一個不穩便跌入水畦,弄了一身泥水,三惡少見狀拍掌大笑…

添丁從沒遇過強人,一氣之下抓了把泥漿丟了過去,三人走避不及,臉上身上全沾了彩,

「嘿喲,你兔崽子還敢還手?」趙彥強上前一個踏步抓起添丁,三個人開始拍頭捏耳的先戲弄一番,劉魁更揪著添丁的左耳,一路拖行到空地上來,添丁覺得耳根子燙得似要分了家,驚慌間抓住劉魁空出的手,使力一口咬上… 劉魁吃痛大叫:「啊…」蔡長標怒急,看準了添丁小腹就是一個拳頭, 添丁哪受得了? 大叫一聲放開了口,劉魁盛怒:「小王八蛋,敢咬大爺」卯足力道一拳痛擊過去,添丁頓覺臉上一陣火辣,眼前金星亂竄,天地竟倒了過來…

三人發瘋似的把蜷曲在地的添丁當皮球般亂踢亂打:「咬啊,我讓你再咬啊…」,添丁哇哇大叫,雙手一下摀頭,一下摸肚,痛得直喊「阿媽…阿媽…」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似乎聽得奶母在遠方喊叫:「喂,你們野孩子幹什麼? 快來人啦,快來人啦…」但聲音飄飄渺渺的,

三名惡少低聲咒罵了幾句,劉魁還向添丁吐了一口濃痰,三人才作鳥獸散…

原來奶母王氏和李嬤嬤聊了一陣後,來到老榕探看添丁竟不見人影,問下棋的老人,都說「剛剛明明還在的呀?」這下可把王氏急壞了,東尋西找了好一會兒,才遠遠見到幾個孩子在村口方向戲鬧,本欲上前詢問,孰知躺在地上的愈看愈像小公子,這才驚叫喝止,

添丁被奶母及村人抱回鍾家大廳時,不斷哀號呻吟,庭內長工見狀大驚失色,連忙分頭,一請大夫一往田畦,阿萬夫婦聞訊趕回,萬嫂一見添丁,幾乎要暈了過去,腳下一輕差點摔了下去,幸得王氏攙扶才沒軟倒,只見添丁右頰腫得跟烏糖饅頭似的,臉上手上腿上全是瘀傷,膝頭手肘也多處擦破了皮,傷口混雜著泥砂血水,不由得抱著愛兒尖叫:「我的兒啊,我的兒啊…」這一抱又觸碰添丁痛處,不禁哀號起來,母子哭成一團,

後經大夫診治雖無大礙,但添丁受此驚嚇,二個月不敢出門…

這事讓茂榮知道了,暗中打聽出鬧事的孩子是下楠村的傢伙,先找上同學兼死黨林國樑,兩人身高相倣,站在一塊兒像兩尊門神似的; 隔日天還濛濛亮,趁阿萬下田農忙,兩人就來到下楠村外的林野相候,待三名惡童出現便上前論理,雙方一言不和打了起來,二個打三個全無所畏,最後五人全掛了彩,劉魁還因此被打掉一顆板牙.

午飯前,對方家屬帶著三名惡童及幾名無賴,氣急敗壞的上鍾家大興問罪之師,

當時阿萬不在,府內二位長工素受鍾家恩澤,見主母勢微便手持木棍在門口站定,潘氏見狀,還以白眼道:「嘿,怎麼著? 現下連奴才都狗仗人勢啦,我說萬嫂呀,這兩隻狗不綁好亂咬人,妳們鍾家的名聲可要掃地囉」

其實萬嫂心裏是怕的,但人家一開口就將上一軍,只得無奈轉頭對長工使臉色,暗示不可滋惹事端,二人這才退到一旁,可萬嫂一付菩薩心腸,這種場面哪裏應付得來? 只見眾人把萬嫂圍在中間,審問犯人似的:

「妳說,把我家孩子打成這般模樣,連牙都給打斷了,妳說,這事如何了局?」

「唉喲,鍾家號稱什麼貴角第一家? 我看哪,是打人第一家吧?」

「她家的孩子都能這麼狠,長大還得了? 這種惡人留在咱富平鄉只是個禍害,外鄉

  人聽到誰還敢來? 」

「下次又不知換誰倒霉囉,你們貴角村民還是離鍾家遠一點,自求多福哦」

眾人妳一言我一句,極盡數落嘲諷之能事,同行無賴跟著瞎起鬨,眼看事端愈鬧愈大…

請看第四回  【 悍婦怒斥悍婦   添丁喜獲添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