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彩蘋終究噙不住淚,
數顆珍珠斷線似的倏倏掉落,
在離婚協議書上漾出了幾朵晶塋,
她望著身旁這個曾經共枕五年的男人,
無助的期望事情還有一絲轉寰的餘地,
書豪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似乎她只是電梯裏的陌生人...
「啪 !」
書豪突然用力拍了桌子, 把彩蘋嚇了一跳,
「 拜託妳快點好不好? 我還要上班, 沒工夫和妳瞎耗.」
泛潮的雙瞳早已弄花了彩蘋的眼粧,
在蒼白的臉上滑出兩道不規則的墨痕, 像一張失敗的水墨畫,
她嘆了一口氣,
顫抖著簽下名字並蓋了印...
2
四年前...
書豪上班前雙手輕扶彩蘋的肩, 溫柔的說:
「妳不要老是呆在家裏, 這樣會悶出病的唷」
「嫁給你以後, 你就是我的世界, 除了上菜市場. 逛逛街,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傻呆瓜, 不是有社區媽媽教室嗎? 去學些什麼吧」書豪吻了彩蘋就出門了...
第二天晚餐桌上,
「哇, 這個槭楓蛋糕好好吃, 在哪買的?」書豪邊吃邊誇,
「真的嗎?」彩蘋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嗯...」書豪拿了第二個蛋糕往嘴裏塞, 說不出話來了,
彩蘋靜靜的看著書豪, 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前天不是要我去上社區媽媽教室嗎? 我一向很聽你的話, 就選了烘培課來玩,
今天第一次上課, 連老師都誇我, 說我很有天份呢, 嘻...」
後來不但每天書豪都有不一樣的飯後西點, 連早餐麵包都由彩蘋包辦,
她讓書豪帶去公司分給同事吃, 沒一個說不好的,
三個月後, 媽媽教室的指導老師周媽媽開店, 她商請彩蘋幫忙店務,
彩蘋徵得書豪同意後就上班了, 每天書豪都聽彩蘋講今天店裏發生了什麼什麼好玩的事...
一年後, 彩蘋已升任店長, 她認識的人多了, 像隻鳥兒快樂極了, 原來天空這麼大...
3
一開始書豪也聽得津津有味, 但漸漸的... 他沉默了, 常常不等彩蘋說完就逕自看電視去,
當彩蘋發覺不大對勁後, 問道:「豪哥, 你不喜歡我上班嗎?」
書豪盯著電視不講話 ...
「如果你不喜歡我上班,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周媽, 跟她說我不做了」
書豪:「真的?」
「當然真的, 我這就去打電話」
彩蘋轉身欲行, 右手卻被書豪抓住拖了回去,
「啊...」
她倒向沙發, 被書豪摟了過去: 「別打啦,」
彩蘋大眼睛汪汪的看著書豪, 不懂他想些什麼,
書豪捏了她的臉頰一下:「妳這個傻呆瓜...」彩蘋正想開口, 雙唇已被書豪印上...
半年後, 一位買麵包的熟客非常欣賞彩蘋甜美的特質,
他對彩蘋說:「妳人甜話也甜, 非常適合做業務, 我很欣賞妳.」
他打算把彩蘋挖角到自己的公司由基層幹起, 薪水比麵包店店長幾乎高出一半,
彩蘋興高采烈的告訴書豪此事, 心想書豪一定會為她高興,
不料書豪一聽竟連飯都不吃了, 筷子一甩就去客廳看電視,
彩蘋不知道書豪是哪裏不高興, 在餐桌上楞了幾分鐘,
她起身開了冰箱, 把他最愛的飯後甜點拿到客廳,
她蹲了下來, 雙手把蛋糕遞了過去, 撒嬌的說:「豪哥... 」
書豪沒搭理她, 電視傳來連續劇裏夫妻吵架的聲音,
彩蘋再次把蛋糕湊到書豪鼻子前面: 「豪... 」
「哥」字都還沒出口,
書豪大吼:「妳甜是吧, 那整天出去讓人舔好了.」
他粗暴的把她推開, 力氣大到讓彩蘋整個人摔了出去,
彩蘋只覺突然間天花板都翻了過來, 她的右手好像撞上什麼東西, 刺刺的, 卻一時也不覺得痛,
過了不知多久, 好像很久, 又好像只有一下子, 彩蘋才想起剛才發生的事,
她慢慢用手撐著上身離開地板, 右手一陣強烈的刺痛感卻讓她跌了回去, 很像針扎的那種感覺,
這才發現右手臂上有很多粗刺扎進肉裏, 帶出一點一點紅紅的小血珠,
茶几上那盆怒雷神躺在她旁邊, 盆子裂成兩半, 培養土撒了一地,
怒雷神是書豪同事送的一種仙人掌, 花形有點像蓮花, 只是花瓣邊上長滿又硬又尖的刺,
那塊為書豪做的蛋糕則委屈的趴在牆角, 鮮奶油一坨一坨的散落在地毯上...
4
這事以後, 彩蘋自然婉拒了這個工作機會, 甚至連麵包店也辭了,
書豪卻沒因此而開心, 他常常悶悶不樂, 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的亂發脾氣,
彩蘋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養了怒雷神的關係,
她發現自己愈來愈不了解書豪了...
有一天,
書豪進門就對彩蘋說:「傻呆瓜, 妳不是想找個事做嗎?」一改往日撲克臉, 書豪顯然心情不錯,
彩蘋不置可否, 繼續拖著地板, 她怕說錯話又要讓書豪生氣了,
「噯, 我是為妳好, 怎麼一副苦瓜臉?」書豪生氣了,
彩蘋不由得眉心一酸, 轉身對著書豪發嗔:
「人家出去工作也惹你不高興, 不出去工作也惹你不高興, 你到底要我怎樣嘛?」
「好好好, 沒事沒事」書豪過來扶著她到客廳坐下,
自怒雷神事件以來, 這還是書豪第一次碰她,
「我跟妳說, 妳不是一直想找個事嗎? 我有位學長今天打電話給我,
他以前一直幫我不少忙, 可以說是我的貴人, 我卻一直沒法答謝, 現在報答的機會來啦,
昨天他拿到了法國知名紅酒的台灣代理權, 第一個就想到妳.」
「我? 為什麼想到我?」
「因為他吃過妳做的蛋糕, 哼, 我太太的蛋糕可是天下無敵!」
彩蘋一肚子問號, 這個男人今天是吃錯什麼藥 ?
「有次我們聚餐時還一起拍過照, 叫王仲庭的, 記得嗎?」
彩蘋想不起來, 頭搖了一下,
「反正他想請妳在公司開幕當天幫一下忙, 準備一些糕點, 這不是妳最拿手的嗎? 」
「就這樣?」
「就這樣.」書豪握著她的手, 雙眼滿是期待,
「只要能讓你高興, 我什麼都願意做.」彩蘋笑了,
「喲荷, 這才是我的傻呆瓜.」書豪顯然很高興, 在彩蘋臉頰親了一下就進去了,
彩蘋看著茶几上那盆重新種過的怒雷神, 心裏隱隱覺得哪裏不大對, 卻又說不上來...
彩蘋把這事告周媽,
周媽二話不說還立正站好: 「小號全力支援 !」
看著周媽那胖胖的身材, 彩蘋被逗得笑彎了腰, 不禁心想: 「朋友還是比老公好.」
婚後彩蘋一次有這種感覺...
5
開幕當天, 雞尾酒長桌上擺滿了彩蘋設計的36種各色甜點外加手作餅干,
甚至從花飾到擺盤全由彩蘋一手包辦,
有幾位公司老闆注意到彩蘋, 經向王總打聽後, 還特地過去遞名片給彩蘋,
希望彩蘋以後能為他們公司辦這樣的活動,
當晚書豪泡了紅棗茶過來, 興沖沖的對彩蘋說:
「傻呆瓜, 王學長說妳今天實在太讚啦, 給了他十足的面子, 所以呀, 他要妳明天就去他公司,
他會安排一個職缺給妳.」
彩蘋雖然累到癱在床上, 卻早已學乖了:「你說呢?」
「這是學長看得起我, 當然我希望妳過去.」
「我去上班你會開心嗎?」
「只要妳聽我的話, 我都開心.」
彩蘋點了點頭, 她想:「這次是豪哥要我做的, 應該沒問題了吧?」
第二天, 彩蘋上班了,
她由接線生幹起, 每天利用閒暇自修紅酒知識, 還不時向王總請益,
不到二個月, 她對紅酒的產地. 年份. 季節. 品牌等細節無一不精,
和書豪對飲時, 也都能如數家珍的論述這瓶紅酒的口感和產地,
有一次, 書豪對她說:「嗯...這瓶波爾多澀了些... 」
「哦, 因為有果酸, 略澀其實是波爾多的特色, 上等的波爾多就算放上20年還是能喝到一點澀味哦.」彩蘋發表心得,
書豪每每只有聽的份, 心裏很不是滋味...
第三個月彩蘋接倉管, 負責訂出貨. 發報表和聯繫通路,
她在公司會報中提出建議:
「 05年份的“夜丘”勃根地有淡淡柑橘的香氣, 女生會喜歡, 我認為會大賣... 王總可以考慮多進搶市.」
果不其然, 彩蘋眼光獨到, “夜丘”供不應求, 光這單一酒款就讓王總860萬入袋, 讓他笑得合不攏嘴,
進公司半年後, 彩蘋調任業務主任,
上一個的業務只跑酒商. 賣場和五星飯店, 彩蘋卻另闢PUB. 俱樂部和頂級牛排館的市場, 又在百貨公司
設專櫃. 網購. 和保險金融機構合作辦禮盒, 甚至到風景區示範如何用勃根地紅酒燉牛肉, 如何調製雞尾酒,
三個月內, 王總公司代理的紅酒旋風狂掃全台, 彩蘋開始主持新酒發表暨品嚐會, 王總甘脆放手讓彩蘋
大舞長才, 她成為該品牌的形象大使, 公車和捷運車廂. 周刊雜誌到處可見彩蘋的身影, 她開始上
電視電台受專訪, 好幾個大企業老闆, 其中不乏王總的朋友都相繼高薪挖角, 彩蘋都只有一句話:
「謝謝抬愛, 但我是王總的人.」
這話傳進王總耳裏簡直樂不可支, 當天下午特地叫彩蘋進他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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