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豬的部落格

15

雨薇揉揉眼, 吃力的下了床,

她全身上下疼痛不堪, 竟像真的出了車禍,

扶著床頭, 只感一陣冰冷, 睡衣都濕了,

她對著枕頭呆了幾秒,

「真是見鬼了!」

一股無名火起,

她抽了枕頭下的那張紅紙揉成一團, 正想丟進垃圾桶,

「萬一妳發生什麼事, 記得要再來找大師!」助理的話像投影片閃了出來,

「難道她早就知道我會有“什麼事”?」雨薇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握著紙團的手停在半空,

「該再去找大師解厄嗎?...」

她看了看手中的紅紙團, 遲疑了,

想起那天問助理有沒有男朋友時, 助理一臉尷尬不講...

「那就是沒有, 哼, 我看她才有桃花煞, 而且自從我去找那個大師之後, 這兩天超難過的!」

雨薇一閉上眼睛, 小蘭的車燈就射了過來,

她想閉眼, 卻發現眼早已閉上…

「這要怎麼辦啦, 我快瘋了!」

她的右手因用力過度擅抖起來,

雨薇恨恨的瞪著右手, 紙團給擠迫在手心裏,

「什麼鬼桃花!」

個性中的倔強挑戰起自己的恐懼,

眉頭一緊, 把紙團狠狠的丟進了垃圾桶!

16

浴室的蓮蓬頭下起熱雨, 不久就煙霧迷濛了,

雨薇像隻沒了殼的蝸牛, 赤裸的捲縮在一角,

水花噴濺, 她想起了那天水花打上擋風玻璃時, 雨刷刮出小慧戀愛的畫面,

…   …   …

 “啦啦啦… 決定我的決定… 迷信我的迷信…”

雨薇不知何時哼唱幾句, 她一向喜歡梁靜茹,

去年梁靜茹結婚了, 唱她的歌能沾上一點桃花吧, 她想,

哼著不知多少遍, 她關上蓮蓬頭, 雨停了,

吹頭髮時, 熱風呼呼呼的…

「呵呵...」

雨薇嘴角上揚, 突然笑了一下,

她想像自己正幫一個男人吹乾頭髮, 那是幸福的九秒,

第十秒, 嘴角的弧度漸漸反轉過來,

她落寞的關了吹風機, 整個屋子一下子靜到不行,

走到客廳, 眉筆還擱在茶几上,

「大概妳不是桃木做的…」她自嘲的苦笑,

瞄一眼牆上的鐘,

「才三點半…」

回床上, 想小蘭, 想剛才的夢, 想命理師助理說的話,

想東想西,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起身開了電腦, 遲疑片刻, 最後還是點了網路算命,

屏幕光影在她臉上閃爍, 像實驗室泡在福馬林液裏的標本, 怪異的表情,

…  ...   ...

閤上電腦, 算的結果等於沒有結果, 問號還是問號,

她起身沖了杯咖啡, 聽小湯匙輕吻杯子時發出的小小音符,

雨薇歎了口氣, 把小湯匙擱在一邊,

她雙腿彎上椅子, 兩手抱膝, 頭擱在上面,

看著杯裏的小泡泡在咖啡沬上旋轉. 旋轉...

夜空蘯蘯的, 像長袖穿在沒有手的人身上,

世界這麼大, 她卻只能擁抱自己,

雨薇覺得自己愈來愈小, 愈來愈小,

小到像蛹裏的一隻蟲, 等候愛情讓她變成蝴蝶, 或者, 等候不到有愛情而乾死在裏面?

她端起咖啡淺嚐了一口, 有點苦,

啜第二口時, 有點鹹?

雨薇抿著唇, 試著堅強,

第三口時,

眼淚終於滾了下來…

17

(週二早晨, 辦公室)

「薇姐早!」平常小蘭小慧都搶道早安, 今天小蘭贏了,

「早~」雨薇瞄了一下小蘭, 春天還是留在她臉上, 

「小蘭, 妳會開車嗎?」雨薇幽幽的問,

「開車, 我? 哈哈哈…」小蘭銀鈴般笑了一陣,

「我哪會啊? 我如果開車啊, 全台灣的人都要阿彌陀佛了, 怎麼突然問?」

「哦! 沒什麼, 隨便問一下.」雨薇說完打了哈欠,

「沒睡好?」小慧問道,

「嗯」

「後來誰陪妳逛啊?」小慧問,

「什麼?」

「微風啊, 妳忘啦?」

「喔, 後來我沒去」

「那今天我陪妳去好不好?」

「嗯…今天我可能有事, 改天吧」

5:15 pm

雨薇出了停車場,

每停一個紅燈, 她的食指就反覆敲著方向盤, 拿不定主意時她就會這樣,

「該回家還是…?」

又過了三個路口,

終於打了左轉的方向燈, 把家丟到右邊,

…  …  …

車停好時,

天色將黑未黑, 只剩天際殘留一線墨藍,

她步入台北知名的算命街, 正盤算著該找哪一家時,

「你走快一點啦, 聽說前面那家很準…」

雨薇轉頭, 一位婦人拉著吊兒郎當的年輕人經過她身旁, 她好奇的跟了上去,

「每家妳都嘛說很準, 我不想算了啦, 算那麼多家煩死了」

「這家算完再回去, 聽說這家最早收攤, 他生意太好了, 厚, 你快一點行不行?」

雨薇快步跟在後面, 不久來到一間沒有招牌又不起眼的攤位,

「奇怪, 啊怎麼都沒有人?」

婦人探頭看了看裏面, 又看了看外面, 隔壁一攤有二三個人在算,

「應該沒錯啊, ㄟ, 請問你是仙仔嗎?」

裏面的算命仙看牆上的電視播報新聞, 他對著電視點了點頭, 不大搭理,

「我不算了!」年輕人轉頭就走, 這下換一臉錯愕的婦人跟在後面,

雨薇遲疑了一會兒, 還是進去, 在仙仔對面坐了下來,

18

「台灣根本就是個選舉島, 你看, 要選舉了, 就開始罵來罵去, XXX...」

仙仔又看了一下電視, 這才架了架鼻樑上的老花眼鏡:

「不好意思, 看了就生氣, 小姐想問什麼?」

「我想問感情」

「哦, 問感情, 我來看看妳的手相, 嗯... 嗯... 小姐的農曆生日?」

「農曆哦, 怎麼辦? 我不知道農曆的.」

「沒關係, 我會幫妳算出來」

雨薇說了,

仙仔翻了翻報紙, 到處找筆,

「啊, 在這裏, 剛才妳說生日是?」

雨薇又說了一遍,

仙仔在報紙邊邊上記下日期, 倒了一杯茶葉水放在雨薇面前, 雨薇沒動,

她攪著紙杯裏的兩片茶葉載浮載沉, 也不知是要上還是要下,

「生肖左右了我們的基本性格, 

    妳的優點是認真. 善良. 坦白, 而且感情豐富, 

    但往往優點就是缺點, 因為善良坦白, 所以妳容易受騙...」

雨薇故作鎮靜, 卻在心裏猛點頭, 她想起了那位大師和助理,

「妳這個生肖要特別注意睡眠, 一睡不好就會整天沒精打采,

    嗯, 就像妳現在這個樣子, 」

「再來看手, 來, 妳看, 這條叫“天紋”, 也就是俗稱的感情線, 它透露了玄機,

    妳的感情線又短又直, 有沒有看到? 」

雨薇點了點頭,

「這表示妳個性好強, 不喜歡輸, 也不愛拐彎抺角, 至於感情嘛….」

雨薇不自覺的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心裏碰碰跳,

「感情易生波折, 就算有也維持不久, 我看姻緣要等四十歲以後了.」

雨薇本來坐得直挺挺的, 一聽“要等四十歲以後”, 兩肩洩了氣似的, 整個人頓時矮了半截,

沉默半响, 雨薇問:「那... 請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化解?」

「難, 說不定還會愈化愈糟!」

離開仙仔的算命攤, 雨薇腳下又不踏實了,

「哼! 什麼四十歲以後, 亂講! 我偏不信邪…」

她繼續往前逛, 一口氣又問了鳥卦. 米卦. 紫微斗數. 測字. 姓名,

結果有說她命犯桃花的, 有說她命中剋夫的, 也有說她是小三的命,

還有說她前世因果, 今世註定姻緣無份,

介紹她去某地的濟公廟認濟公當乾爹當可化解...

雨薇愈問愈煩, 愈問愈氣, 卻還是心有不甘,

最後她連塔羅牌都算了, 得到的解說是“混沌未明, 宜靜不宜動”,

現在整個心情糟透了,

「煩死了啦, 不去招桃花都沒事, 結果該來的不來, 不該來的全來了...」

雨薇在車上一路發牢騷:

「天啊! 我只不過想談個戀愛, 又不是要去搶銀行, 有這麼難嗎?」

每停一個紅燈, 食指又開始敲打起方向盤,

她無奈的按下音響...

「各位善信大德, 本人因緣得十天諸佛菩薩相助…」

「厚! 討厭啦! 都忘了你還在裏面…」

雨薇厭惡的抽出那張CD, 丟到一旁,

她切換調頻音樂, 卻一點也聽不進去,

路灯一盞一盞的往後隱没,

夜, 更黑了…